2008年国庆,上海交通大学的张华老师找梁雪芳,希望梁雪芳能帮她整理一下关于其曾祖母华璂的一些资料,并仿制华璂的一些代表作品。以前梁雪芳对华璂也略有耳闻,但知之不详,后来通过张华提供的材料以及自己的多方搜寻,逐渐增加了对她的了解,并感觉到正在挖掘的真乃刺绣界之奇才。 华璂,1870年出生于无锡荡口(今鹅湖镇),近代数学家华蘅芳之女,安徽金石家张尉(字守彝)之妻。1906年,在鹅湖女子学校担任刺绣教师;1910年,与华玙合作的《山水绣件》在南洋劝业会上获金牌奖;1912年,随夫到上海开办刺绣传习所,历时十年;1915年,作品《卧在稻草上的雄鸡》在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获金牌奖;1938年,与许频韵合著之《刺绣术》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社,十年内再版三次;1941年,卒于无锡荡口。 了了几语便可概括一个人的一生,但其中包含的不凡之处恐怕只有个中人才能体会到。华璂生活的时代,正值清朝和民国交汇时期,当时虽有各种新思想不断兴起,所以在1906年,率先走出家门,在刚开办的女校担任刺绣教师。之后又于1912年,和丈夫一起前往上海,独自创办了刺绣传习所,自己自立,又教他人以刺绣自立。鹅湖是一个开风气之先的地方,当时涌现出了不少有开明思想的人,其他地方也有一些绣女出来开办传习所,比如同在无锡的李佩黻、在苏州的丁渭奇和沈寿,但无可否认的是,封建思想在人们的观念中仍根深蒂固,她一个女子,不在家相夫教子,却抛头露面出来做事,仍然是需要很大勇气的。 在对刺绣的理解上,华璂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。 在造稿方面,她认为绣者能自己创作绣稿为佳,这样才能不仰人鼻息,才能比较随意地表现自己想表现的。她的这一意识很前卫,就算是现在,大部分绣者也还没达到能自己造稿的水平,所以至今对人们都有启迪意义。 在刺绣的表现形式上,华璂也更倾向于接受舶来的西画风格,要求所绣事物“必求象真”,并对传统画法中的不象真之处多有指责。比如针对绘画中的透视问题,她在与许频韵合著的《刺绣术》中曾说道:“吾国画家,每于山顶之亭台等,完全画出其顶,几与平视界无丝毫之异,此一大谬也”,又说:“凡一幅之中,天为一半部分,地为一半部分,其最远之极光线(或谓之天中线,即平视目力尽处),至高不能过三分之二,至低不能过三分之一,此亦一定律。而吾国画家往往不明部分,而令远山入云界,风帆入霄汉,此又一大谬也”。由于受西画的影响,她还十分致力于对色彩的表现,尤其注意阳光对事物原有之色的改变,比如在其《风景》(苏州刺绣研究所藏)中,仅绣树叶就用了绿、红、蓝、黑等十余种色彩、数十个色级的色线,以表现在阳光照射下事物不同面的不同色彩。但传统针法对于如此丰富的色彩表达就显得有点无能为力了,所以她探索着来改变线条的组织结构,“设线之纵横斜直,方向互异,而自一处视之,其丝光与天光相接,有若迎者其色明,有若距者其色暗,遂因明暗而异其深浅。又试以同色同级之线,互易其方向,各分界限,而攒绣一远山,自远望之”,就“能分出明暗数种”,达到“隐隐作峰峦之势”的效果了。 她将这种新的针法命名为“列针”,我们可以看到,这比传统的“密接其针、排比其线”的针法已有了很大突破,解决了当时刺绣的色彩表达困境。而任何一点突破都不会是轻易取得的,它背后必然包含着一个颗不安于现状的灵魂,以及这个灵魂为寻求突破而坚持不懈的努力。作为继承他们成果的后人,我们应对之常怀敬畏和感恩。